衝  突


  4月30日 心情:殘破不堪

  鏗鏘──
  隨著一陣瓷器碎掉的聲音,本來完整、可愛的陶瓷娃娃從姊姊的手上滑落到地上,自我眼前散落成一片一片。
  有些困惑的關上門,我避開地上的殘渣,有點不明白姊姊匆匆找我前來的目的,更不能理解陶瓷娃娃支離破碎的原因。
  「是不是妳……」姊姊顫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力。
  我仔細的觀察她的反應一會兒,「什麼東西是不是我?」
  嗯,她在生氣。
  咻──感覺到一個硬物自前方飛來,我反射性的閃過,師出未捷,身先死的煙灰缸就這麼應門而墜落地面,然後……
  碎了。
  更正,她非常生氣,雖然我始終不明白她在氣什麼。
  「還在裝傻……」姊姊隨手在空無一物的桌上亂抓了會兒後,大概是發現沒有東西可以給她洩恨吧,所以她又衝進廚房抱了一堆盤碗杯盆的,砰的一聲全扔在柔軟的沙發上。
  看來她有長期奮戰的意思……
  哇勒!她奮戰的對象是我,怎麼我還悠悠哉哉的在解讀她的行為模式?
  靠!我不逃命,是打算留下來當她的飛靶喔!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我手向後頭的門把一探,打算先溜為妙。
  砰,一個鐵碗似看穿我的意圖般地,重重的飛吻到鐵門上,成功的阻止了我的動作。
  哇……我怎麼都不知道原來姊姊有預知的先天能力,還可以料到我要落跑!
  「妳這狐狸精、不要臉、沒人性、寡廉鮮恥……」隨著姊姊愈來愈激動的聲音,散在沙發上的東西也跟著朝我一一飛出。
  是誰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力的?她現在就像是灌了一打的蠻牛一樣──精力充沛!
  吶……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她剛剛好像在企圖貶低我的人格跟我的清白。
  「狐狸精?」我閃過一個碗公,開始盤問她硬扣給我的罪名。
  「專門勾引別人的男人的女人就是狐狸精!」
  這個意思我瞭,但我有勾引誰了嗎?得好好回想一下。「不要臉?」再度閃過一個瓷盤,我開始心疼今天的損失,哎哎哎,這些錢都是我的薪水耶!
  「狐狸精的形容詞之一。」
  是沒錯啦!通常狐狸精都是“不要臉”的代言人……
  可是,我自認我對別人的東西沒啥興趣,也挺潔身自愛的,為啥會被冠上狐狸精的稱號?
  「妳倒說說我為啥沒人性?」這也是重點問題,我有做出過傷天害理、殺人擄掠的行為嗎……?
  還是我的失憶症又更嚴重了?我開始擔心起我是不是真的做出對不起父母的事來。
  「因為妳明知道鳴駒現在是我的男朋友,而妳卻不要臉的想勾引他!」姊姊氣憤的朝我一口氣扔了三個杯子。
  閃、閃、閃……
  杯子應門而破,四散開來的玻璃碎片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了一道細微的血痕,我只覺得一陣刺痛,來不及用手去抹,又被隨即而來的小茶杯砸中。
  這會兒,留在臉上的,又多了個額頭的傷口。
  慘了!我感到有一道熱流滑過我的眼,沾上了衣服。
  幸好今天是穿上黑色的,要不然我這樣走出去,人家還以為這裡發生了兇殺案……
  隨手抹去臉上的血,我還是心平氣和的看著帶著笑容的姊姊。「謝鳴駒被誰勾引?」這點我必需問個清楚。
  「砸中了喔?看妳多會躲,嘖嘖……才流這麼一點血,真可惜……」姊姊順手拿起一把擱在桌上的水果刀,有點瘋癲的朝我走來。
  「說清楚,謝鳴駒被誰勾引?」忍!不能氣、不能氣……我努力的深呼吸一下,試著安撫自己的情緒。
  「我親愛的妹妹,妳該清楚,是鳴駒選擇我、放棄妳,妳怎麼還這麼寡廉鮮恥、不知進退的想勾引他?」姊姊帶笑的臉漸漸在我眼前放大。「在遊戲上,妳先是小恨天,接著是塵飛,妳的胃口還真大……」
  我開始有點克制不住自己想生氣的情緒,「妳再說一次看看!」壓低了聲音,我警告她的吼著。
  「啊?說錯了嗎?」姊姊帶點驚訝的口吻跟她有些猙獰的笑容成了反比。「先是小恨天,接著是塵飛……錯了錯了,我怎麼還漏掉余晨風這個男的呢?」她彎下身子,「余晨風這個男人不錯,既帥又有錢,雖然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不過我看他對妳倒挺好的,當初鳴駒甩了妳,他不就是最高興的那一個嗎?」
  轟──想忘記的回憶就這樣被姊姊毫不留情的層層掀起,而心,也因為情緒起伏過大,開始有了不正常的反應,痛得我倒退貼住門板才站得穩。
  好痛、好痛!緊揪著左胸的衣服,那無法呼吸的難受開始向我排山倒海而來。
  「哦?心痛嗎?也難怪啦!那段往事,的確讓人難受。」姊姊的聲音突然離我好遠,我努力的想聽清楚,卻有點斷斷續續。
  「妳懂了嗎?妳根本不能給鳴駒任何承諾,只有我能!」姊姊尖銳的聲音,就像她手上的水果刀一樣,利而殘忍。
  我可以感受到身上的力氣漸漸被抽空,連身後的門板都支撐不了我的依靠,我只能慢慢滑坐在地。「說夠了沒?」氣虛的語調,讓我少了威脅感。
  「還沒!」姊姊跟著蹲坐在我眼前,「像妳這種快要死的人,是沒資格妄想鳴駒,甚至塵飛……」她拿著水果刀,抵著我未受傷的右臉頰。「不過,余晨風就無所謂了。哈!如果在妳的臉蛋劃下一刀,或是直接在妳的頸動脈戳一個小洞,妳說,余晨風那張撲克牌臉會不會變?」
  「那……就麻煩妳送我一程了。」我有點提不起氣,「下、下手盡量俐落一點……我希望痛快一點……」累了,努力活下來,真的好累,我厭了!
  我的存在本就是個負擔,既然姊姊希望我死,那也好,對我而言,這世界也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
  真的沒有值得留戀的嗎?除了母親之外……
  但我明白,沒有我,老媽她反而可以從責任中釋放,我希望她自由、快樂,可是我卻是她唯一的枷鎖。
  反正我也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姊姊說得對,活不久的人本就不該留著拖累別人。
  認清楚自己想要的,身體頓時輕鬆不少,連呼吸困難的痛楚,也不在那麼清晰了。我閉上眼,隨著心痛的劇烈,也只是靜靜的等著脖子上的一刀。
  不曉得我死了,塵飛會不會難過?
  記憶中,他曾說過塵飛是因為雨心的存在而存在的,那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為我難過?
  砰!隨著大門被撞開,靠著大門的我,也跟著被撞飛出去。
  @#$%&*………
  能不能就這樣讓我靜靜的等死啊!到底是哪個冒失鬼,我都已經夠虛弱了,還要在我臨死之前讓我體驗當個空中飛人的感覺……
  連要死,也還是這麼痛苦……「He、His grandmother’s(譯:他奶奶地)……」我趴在地上,想用吼的,卻使不出力。
  「小雨!」一個有點著急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余晨風!?」我看不到姊姊的樣子,但是聽她的聲音,可以想像她吃驚的模樣。「真是說人人到!」
  晨風哥哥怎麼會來了?我想爬起來,但心臟的疼痛讓我又跌了回去。
  不行,我還要順一順呼吸……
  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將我騰空抱起,離開了冰冷的地板,我好像找到了溫暖。
  「小雨,撐著點,我馬上送妳去醫院。」晨風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好急。
  是什麼原因讓總是冷靜自持的他變成這樣?我想問,可是聲音被堵住了。
  「哈!余晨風,原來你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嘛……」我聽到姊姊的笑聲,又聽到大門被關起來的聲音。
  「讓開。」
  「你要走可以,李雨心不能走。」姊姊的聲因帶點毛骨悚然。「她欠我一個答案。」
  「說!」晨風哥哥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峻,為什麼明明溫暖的胸膛卻會吐出這麼冰冷的聲音呢?我努力的睜開眼睛想看個清楚。
  「鳴駒是不是在她那邊?」
  「沒有。」晨風哥哥堅決的回答,「讓開!」
  「你不是她,你怎麼那麼肯定?」
  「謝鳴駒跟妳的事與小雨無關。」晨風哥哥冷睨了眼姊姊,那不帶感情的眼神讓我覺得好陌生。
  不自覺的躲進晨風哥哥的懷裡,我好納悶,剛剛那個冷漠的人是一向待我溫柔的晨風哥哥嗎?
  感受到姊姊退開了門邊,我奇怪的又探起眼,只見姊姊充滿怨恨的眼神死死盯著我不放。「我對鳴駒是認真的!李雨心,妳最好消失,最好死了算了,最好──」
  「沈孟荷!」晨風哥哥難得會用吼的,我好奇的又看回晨風哥哥。
  「妳最好祈禱小雨沒事,不然──」晨風哥哥帶殺的眼神,讓我也跟著冷了起來。「後果自負!」
  在晨風哥哥走出門後,窩在他懷裡的我,很想看看姊姊有沒有事,卻徒勞無功。「姊、姊……」
  「她命硬得很,別擔心。」晨風哥哥腳步輕快的走到車旁將我安置好,又趕緊坐到駕駛座發動車子。「撐一下,醫院馬上就到了。」
  「我、我沒事……」努力的調整呼吸,額上的冷汗順著血流了下來。
  對了,我忘了我還沒止血。
  「沈孟荷傷了妳!?」晨風哥哥先是用車上的溼紙巾蓋上我的額頭,便踩緊油門,「該死的!」
  「沒關係……」我想移開壓在我額上的那隻手,「你、你專心開車……」
  「不要動,乖!」晨風哥哥依舊一手幫我止血,一手控制方向盤。「快到了。」
  意識有點模糊了,「哥,我、我如果死了,你要……好好照顧我媽……」
  「不會。」感到車子停了下來,晨風哥哥把我從車子裡抱了出去。「妳不會死,我不准!」
  使出最後的力氣拉著晨風哥哥的衣領,我希望能夠把該說的都說完。「不要怪姊姊……幫我照顧我媽……跟她說,對、對不起……」眼睛睜不開了,心還是很痛,人死前都是這樣嗎?
  有一點點的知覺,想要再多吸一口習以為常的空氣,想要再多看一眼習以為常的世界,想要……
  漸漸淡去的意識裡,我只聽得到晨風哥哥愈來愈遠的聲音。
  想要,見到塵飛,在現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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