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在不對的時間裡,遇上了對的人,卻又總是因為太過害怕受傷,而不敢擁有……

也許始終缺乏勇氣的人,是我──

 

所以,我又失眠了?

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感覺疲憊的身體和異常清醒的頭腦相互抵抗著。

無奈的爬起身,我打開放在書櫃上的小桌燈,隨意的拿了本書想藉由文字催眠自己入睡,卻反而看得入迷了……

自從進入這個工作環境後,我開始瞭解到神經衰弱這個病理名詞,也深刻體會到想睡又睡不好,再不就是明明剛睡著了,卻又因為一點點聲響就驚醒過來的那種反覆感覺,讓精神愈繃愈緊的我,漸漸吃力。

還可以再撐多久?這種厭惡的日子還需要面對到什麼時候?我扔開手中的書本,煩躁地開啟電腦,習慣地點了音樂播放程式,又步回床上。

我抱著枕頭,呆呆的看著微暗的房間一角,電腦螢幕透出的淡淡光芒。

寂寞的夜裡隱約唱出的歌聲,終於讓我漸漸有了睡意。

 

「嗯,所以昨天不是阿威來啊?」大哥扒了口飯,「是上次那個聒噪男?」

我吸了口果汁牛奶,「不是,是個很年輕的弟弟,我沒見過。」努力回想他的模樣,但有些徒勞無功。「別問我長相,我對人的記憶力一向很差……」

「叫什麼名字?」

「呃……我不知道!」對耶,我怎麼忘記問他的名字?

「妳也太離譜了吧!昨天跟他相處一整天,竟然連名字都不知道……」大哥沒輒地看了看我,「那妳感覺怎樣?」

感覺怎樣?唔……「還蠻可愛的啦!」除了他該死的拒絕我三次好意之外。「不過就是太害羞了點,話很少,也不太會笑……」應該說那副笑容帶有太濃的悲傷。

不該屬於他的悲傷。

「所以妳不喜歡他?」

我咬著吸管,搖搖頭。「不喜歡。」

是因為不熟悉,是因為過重的防心刻意拉開的距離,還是因為……

「年紀太小所以不適合幹這一行?」大哥咕嚕咕嚕地喝著茉莉蜜茶,「公司也真是的,每次都喜歡排沒有實習過的新人過來……」

「不會啊!以新人來說他很厲害,而且他是個盡責的人。」我折著喝完的果汁牛奶盒子,扔進垃圾桶。「只是應對方面要再加強……」

「很少聽妳稱讚新人。」大哥笑了笑,「那妳為什麼不喜歡他?」

為什麼不喜歡他?這只是個很自然的反射性回答,要真問我為什麼,我也實在答不出個所以然。

「也許是我不習慣和這麼安靜的人相處。」硬是在所有理由裡面找了個藉口當作答案,「哎~這樣講好像我很聒噪!」

「妳本來就很吵,小心把人家嚇跑!」

「少來,很少有年輕人會想在這一行待很久……除非他想當總幹事!」

76年次耶!整整小我四歲,這種年紀通常都是愛玩的時候……會來做保全,要嘛是剛當完兵回來,不然就只是先暫時呆著,然後再慢慢找新的工作。

「反正我不管,保全這一塊就是大哥你的責任,你要負責把早班該做的事情交代清楚,因為我不一定可以像昨天那樣,一整天都待在樓下……」

「妳放心!我會努力做好我這一塊的。」大哥寵溺的揉揉我的頭,「妳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感覺妳沒睡飽,又失眠了是嗎?」

點點頭,我拎著背包緩緩步上辦公室,方關上門,整個無力的靠著門板滑坐在地。靜靜感受心臟微弱的跳動,正在思考會不會就這麼陣亡在這裡面?

也許隔天新聞就會出現:疑似工作過度,年輕助理獨自昏死在辦公室裡……之類的標題。

哈,不曉得看到這樣的標題,小阿姨會有什麼想法?

 

對於再一次見面共事這一點,我是真的有點驚訝。

  「早。」錯覺?今天和他打招呼,他竟然會對我笑!

  他轉性了?今天的笑容沒有像上次那樣參有濃濃的哀愁,反而是開心的。唔,他今天心情感覺不錯嘛!

  「阿姨,襄理剛剛有打電話過來,要妳到社區回電話給她。」他笑著一張牲畜無害的臉,讓我不自覺地跟著回笑。

  「好,謝謝──」不對,等等,他剛叫我什麼?阿姨?「你叫我什麼?」我一副皮笑肉不笑地瞪著他。

  「阿姨。」他依舊那副笑容,然後不怕死的又喊了句:「阿姨早。」

  我咬了咬牙,握著拳頭,慢慢步向他。「死小孩,你再說一次……」

  似料到我的反應般地,他比我快一步跳離位置,隔了一個櫃檯,再次用著欠扁的表情欠扁的語氣欠扁的字眼:「阿姨好兇喔!」

  於是,忘了正在工作的我,就這樣在工作場合中和他追逐了老半天,最後終於放棄。

  沒關係,本姑娘大人大量才不會跟一個小朋友一般見識呢!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頭扮扮鬼臉,見他得逞似的笑容,我也跟著放鬆心情。

  也罷,他開心就好。

  我重新走回位置,打開電腦,拿起話筒熟悉地按下數字……一切都一如往常般的運作著,卻又隱隱覺得有些特別。

  見他無聊似地偶不時瞥向我,又不時低頭書寫東西,最後乾脆地拿了裁刀將廣告紙裁成長條狀,然後雙手開始忙碌。

  換我好奇了。

  原來,他在折星星。

  我走到他身後,看他專注地折著星星的雛型,然後用筆桿小心仔細地將星星拈壓成形,一顆接著一顆,我算過,他折一顆星星的時間我都可以完成三顆,這麼細心的星星,不曉得他是因為無聊折的,還是想要送給誰而折的?

  但是,他眼底映著顯而易見的思念,那對象會是誰?

  「折好慢喔!」忍不住地開口,也許我想轉移內心那份好奇,免得不小心踩到他的地雷,「要送給誰的?」是你思念的那個人嗎?

  「送給未來的女朋友。」他略帶認真的口吻不小心流露出寂寞,讓我有些心疼。

  「未來的女朋友?」

  「嗯,我打算慢慢折,直到有天遇到喜歡的女孩子時,就把這些星星送給她。」

  有這麼一瞬間,我很羨慕這個女孩。

  能夠讓一個男孩這麼認真的期許著喜歡,是件很幸福的事。

  「要我幫忙嗎?」完全被他認真而專注的態度感動到,我也跟著拿起紙條開始折著。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他可以遇到一個很好的女孩,值得讓他付出的女孩,希望她可以帶走他的傷痛,讓他幸福!

  我一邊折著,一邊許下願望。

  ……對了!名字,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像是想到這個重要的問題,我跑到他的位置上,看著他寫的工作日誌。

  夏思維。

  「夏弟弟……」感覺到他疑惑的眼神,我隨便掰了個理由。「你很無聊吧?那……你可以幫我到頂樓上測試對講機嗎?」

  「喔,好啊!阿姨。」再度刺耳的稱呼讓我放棄揍他的念頭。

  算了,阿姨就阿姨,反正我年紀比他大是事實。「記得帶紙筆,把故障的登記一下。」

  他把最後一顆星星折好後,便乖乖的拿了張紙和筆,跑去頂樓開始測試對講機。

  我從電梯的監視器畫面看著他,總覺得他過份壓抑的痛有些超載了,所以讓他的背影顯得過份寂寞。

  原來,你和我一樣,

孤單。

 

你知道嗎?當我看到星星在電腦螢幕框框上排成一列的時候,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感覺你透過星星在告訴我,你和我一樣,都想要狠狠的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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