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忘了那份單純的快樂,是不是無意間沾染太多世俗人心的塵埃,學會追求貪心,所以漸漸失去了最原始的自己?

好想要……把自己找回來。

 

我突然有種不曉得自己在忙什麼,為了誰忙的疑惑。

把手邊處理到一個段落的資料存檔完,我看了看時間,拿著水杯,走到外面的飲水機倒水,順便習慣性地望著樓下中庭花園,正玩得開心的孩子們,想從他們的笑聲中偷點快樂,填補一下內心的空虛。

其實我很清楚,依我做事的速度來說,現在做的東西其實不需要花上多久的時間,但我卻總想賴在這個辦公室裡,名義上是加班沒錯,說穿了……

我不想回家。

很矛盾的一種感覺。

因為我想空出更多的時間陪老媽,卻又總想逃離她……

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的存在對她來說是麻煩,是累贅,是多餘的;只是因為我們現在是彼此唯一僅剩的家人,必須相依為命,所以──

「妳在發呆啊?」老大突然從後面將我圈住,害我嚇了一跳。

「出來倒杯水喝。」我鬆開他的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沒事嚇我幹嘛?」

「我肚子好餓……」老大張著無辜的眼,摸摸肚皮瞅住我。

「去吃飯啊!我現在很忙,別煩我。」像是趕蒼蠅似地,我朝他揮揮手。

「妳不陪我喔?」老大跟著我走進辦公室。

「不了,我得回家陪老媽吃飯。」朝他笑了笑,我將明天要做的資料放在電腦桌上,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我好累……」老大像隻無尾熊似地雙手圈住我的脖子,整顆頭貼在我的肩上磨蹭著。

「你要不要在這邊小睡一下?」我拍拍他的手,這傢伙鐵定是前一晚跑去喝酒喝掛了。「胖子,你很重,我揹不動你。」

「那我揹妳好了。」他話才剛說完,就把我整個扛了起來。「妳變瘦囉!」

來不及反應的我現在的視線是上下顛倒著,感到血液在身體亂竄,頭開始暈了起來。「放我下來啦!我要回家了!」

老大依言將我放了下來,接過我手上的包包,等我走出辦公室,他很自然的熄燈鎖門,然後牽著我走下樓。「小心點兒啊!妳摔下來我會被壓死!」

不喜歡黑漆漆的世界,掌握不住狀況的感覺很糟糕。「你開燈我就看得到路啦!」

一到中庭,老大將我的包包還給我。「妳明天要去銀行領錢?」

「嗯,公司的服務費下來了,你要載我去領?」

「好,我明天早點過來,順便一起吃中餐。」

「沒問題。對了,我今天有叫游阿姨寫勞務契約,你要記得跟她拿,或是叫她請保全拿給我,公司說她再不交,這個月薪水就慢發了。」

老大點點頭,隨即被經過的住戶叫住,我和他揮手道別,走到大廳準備向晚班大哥交待事情時,才發現今天的晚班大哥休假,來代班的是夏弟弟。

「阿姨現在才要下班喔?」他露出欠扁的笑容,再次欠扁的稱呼卻讓我感到親切。

親切?蛤?他叫我阿姨耶!我是忙昏頭喔,竟然會覺得這稱呼親切……

「是啦是啦!夏弟弟。」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什麼事,阿姨?」他咧嘴一笑,好像發現了什麼開心的事一樣。

於是,我將回收勞務契約的事情向他交代了聲,「麻煩你囉!」

「騎慢點喔!阿姨。」他的笑容透出些許的關心,我朝他揮揮手道別,然後拎著背包拖著沉重又疲憊的步伐走到我停車的地方。

原來這傢伙也是屬於悶騷型的,混熟了就聊開了……

很熟悉的感覺再度襲捲我的回憶,模糊中有個身影和他微微重疊。

「是你嗎?他會是你轉世而來的嗎……」

華,我好想你。

 

「有妳的包裹。」隔天一早剛進社區,大哥就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我。

「包裹?我沒訂東西啊……」一臉狐疑的接過紙袋,我馬上感到瞬間腦充血。「這個該死的夏弟弟……」忍不住碎碎唸了幾句,我瞪著寫滿阿姨二字的牛皮紙袋,不用拆開也知道裡面裝什麼,於是,我又扔回去給大哥。

「妳不看看裡面裝了什麼東西喔?」大哥要笑不笑地看著我。

「游阿姨的勞務契約。」沒好氣的翻著工作日誌,我瞪了眼大哥:「你有話直說,不要這樣笑,我會想揍人。」

大哥拆開袋子,拿出我預料中的一疊資料。「哇,妳有透視眼喔?」

「不是,因為我有交待過夏弟弟要幫我催游阿姨昨天一定要把這份資料寫完……下午副總或是襄理任何一個人來,請把資料交給他們,那個紙袋可以丟了。」

「不過妳這答案也太確定了,一點猶豫都沒有。」大哥將紙袋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

「因為他是那種你只要把事情交代給他,就會盡力完成的人。」沒有多想,我很自然的回答,自然到我好像很瞭解他……

連我自己都嚇到了。

才見過幾次面?如果連昨天也算進去,應該是三次吧?真正相處的時間,大概也只有兩天……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擅長觀察別人個性的人,可是……

「晴晴,妳今天不忙嗎?」大哥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今天是月底,我哪還有美國時間在這邊發呆胡思亂想?

於是,我扔下大哥趕緊衝上樓去,開始我忙碌的一天。

 

「妳最近會不會太常加班了?」皓宇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問著。

我閉著眼睛休息,懶洋洋地回個嗯字。

「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有夜市。」

「我累了。」努力讓腦袋淨空,不想再繼續思考工作的問題,我突然想當個啞巴。

「妳不要每次下班都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嗎?」像是被激怒似地,皓宇略帶不爽的聲音,又開始考驗起我的EQ。

「你想找我吵架?」淡淡地問著,我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

「誰看了妳現在這個樣子都會生氣吧?」皓宇索幸坐到我身邊,硬是把我拉起來。「妳看妳的臉,把工作辭掉吧!」

「你──」養得起我嗎?講到一半的話被我自動消音,因為理智告訴我,這樣會傷害到他,所以我選擇沉默。

「所以我不是一直叫妳進修嗎?妳學歷又比不上別人,為什麼不加強妳的英文能力……」

又來了。我翻了翻白眼,蓋上被子,打算來個視若無睹、聽若未聞……

我想要的只是一種單純的關心,適時的諒解與包容,而不是無止盡的說教。

為什麼你總是不懂呢?

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難道你沒有責任嗎……

我之所以會答應去幫小阿姨,去幫她工作,明知道她在利用我,我也拋開尊嚴地任她擺佈,為了什麼?

如果有能力進修,我現在還需要這麼累嗎?

也許我還沒那麼偉大,但是我真的知道現在這個家我必須要扛著。

每當看見其他人可以幫忙分擔家計,而我卻無力讓老媽輕鬆過日子時,你能夠體會我的心情嗎?

很不甘心。

都在一起這麼久了,為什麼你還是不懂呢?

我翻過身去,背對著他,小心擦掉溢出的淚,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脆弱。

老媽說過,哭泣是懦夫才會做的事,所以我要堅強。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擊倒的!

 

這世界是不會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吧?就算再怎麼相像,也是會有不同之處。

可是為什麼……我總會輕易的把你錯當成是他?

每當現實提醒我這個幻覺,內心那份刺痛總是扎得我渾身是傷……

痛,卻永遠喊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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