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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推掉了蕾蕾第四十七次的邀約?」智仁看著文件,頭也沒抬地隨口問了句,當作今日視訊會議的開場白。
  我好整以暇的靠著椅背,一如往常般地對沒有意義的問題不作回答。
  「或者你希望蕾蕾親自去請你到她家坐坐或者小住?」智仁將看完的文件蓋了個章,這才將注意力放回畫面,不過沒多久,喇叭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接著畫面一 角一名祕書將懷裡捧著的一大疊資料緩緩放到他的面前,然後智仁僵了張臉對那名祕書可憐兮兮地開口:
  「楊大姐……我、我應該可以下班了吧?」
  「報告總裁,這份資料是明天早上的會議報告,這份資料是廠商訂單出貨明細,這份資料是……」楊祕書沒有理會智仁欲哭無淚的表情,逕自將手上那疊資料一 份一份的交代清楚,最後留了句「明天一早便要全數確認完畢」徹底擊倒智仁想家的念頭,便乾脆地離開辦公室。
  「當初真不該讓你這麼快就去美國逍遙的!」智仁認命地隨手抽了份資料,一邊埋首處理,一邊唸唸有詞。
  我揚了揚眉,看向一旁正在分類數疊資料的王祕書,「這裡事情不太多。」
  王秘書聞言抬頭,對上我的視線後立即露出職業笑容,如果她沒有咬牙切齒,我想那笑容就會非常完美。
  「你把吃苦耐勞、精明能幹的王秘書帶走了,當然沒啥事情可以忙啊!」智仁嘆了口氣,「我為什麼要答應小雨離職啊!小雨雖然不像楊秘書經驗老到,但起碼 她的工作能力很強,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像王祕書那樣獨當一面──」
  我離開台灣之後,小雨就馬上向智仁提出辭呈,理由是副總裁已經不在台灣公司了,那麼公司也就不需要副總裁特助這個職員,當然智仁跟蕾蕾一直強力要挽留 小雨,於私是可以替我就近照顧、保護她,於公則是如智仁所言,小雨是個非常有能力的左右手。
  只是,小雨是個非常倔強的女孩,她決定的事情,很少會有改變的餘地……
  所以當她決定要離開有關我的一切時,她真的就這麼消失了──以正常人來說,她是成功的做到「斷絕聯絡」,因為她把電話號碼等所有我知道能夠聯絡的方式 都「刪掉」了,甚至還搬出了住處,但是……
  除了嚴逸實踐了他的承諾,二十四小時有派人跟監外,智仁因為不信任嚴逸及余辰夜,也私下安排人員暗中保護,所以對於小雨「消失」之後的生活,我們幾乎 都瞭若指掌。
  甚至她現在的工作也是蕾蕾巧妙安排的。
  如果小雨知道,她其實一直都沒逃離我的世界,不曉得她會有什麼反應……
  我伸手往螢幕一角碰觸了下,一張張小雨的照片隨即遮住與智仁的通話視窗,自動在畫面裡跑馬燈式的播放。
  靜靜的凝視著這半年多來的小雨,從我印象中的短髮漸漸長到及背,總是露出陽光笑容的娃娃臉,卻染上一層淡淡的愁緒,或許是那抹愁緒的關係,她的臉蛋消 瘦不少,嘴唇也不再是健康的紅潤……
  再度往螢幕觸碰了下,畫面定格在剛收到沒多久的照片上,我不禁被吸引了。
  照片裡的的背景應該是在附近的大學校園裡,小雨穿著一件薄T配了條淺藍色的牛仔褲,一身休閒的靠坐在樹下,抬頭專注地望向晴朗的藍天,手裡還有本讀到 一半的小說……
  小雨,看著天空的妳,是在思念著誰呢?
  是謝鳴駒吧?我苦笑了聲。余晨風呀余晨風,你忘了當初是怎麼對小雨的嗎?別忘了你揮開她的手幾次,別忘了你推開了她幾次。
  ──晨風哥哥……在你心裡,小雨已經不是你最最最最喜歡的妹妹了嗎?
  更別忘了你最後對她說了什麼!
  「從來都不是……」我淡淡的低語,從來都不是。
  妳的確從來都不是我最最最最喜歡的妹妹,而是我最深愛的女人!可是──腦袋浮現出讓我連睡著都會夢到小雨那傷透心的表情,窩回椅背的我已不再有方才的 閒適感。
  「報告總裁,副總裁目前心情低落,恐無法再繼續本次視訊會議,請問您是要一邊審閱文件,一邊等待副總裁情緒回復?還是請副總裁再與您另約視訊時間?」 王祕書見狀將畫面切到她的筆記電腦上,恭敬地等候指示。
  「切回去吧!喔,對了,王祕書,順便麻煩妳準備一瓶威士忌,還有一些餐點,然後妳可以去忙妳的事……」
  「報告總裁,今天下午副總裁尚有重要訪客接見,根據副總裁目前的狀況,恐不適合飲酒──」
  「風有沒有說過妳這秘書可以兼做管家了?」
  「報告──」
  「停,麻煩妳準備餐點就好,我相信風這傢伙一定到現在都還未進食,對了,妳公寓找得怎麼樣了?」
  「是的,報告總裁──」
  「妳別跟我說妳直到現在都跟風這小子一樣,以辦公室為家?拜託~王小姐,風這傢伙就算了,妳可是個女孩子耶!……算了算了,我等等會叫風幫妳找間公 寓,妳可以離開了。」
  待智仁那張黑到不行的臭臉重新回到我的螢幕後,我也瞬間從方才自動切掉的照片裡拉回思緒。
  「風,你不可以這樣虐待王秘書!」智仁不滿地拿著原子筆,往畫面敲了敲。
  「辦公室和套房沒分別。」我淡淡的環視了眼辦公室。
  當初智仁為了方便工作,所以把這一層的個人辦公室都設計成套房式的,還技巧的將起居部份用移動式的櫃子藏了起來,以免接見重要客戶時,顯得失禮。
  和我一起來美國當先鋒部隊的王秘書,常因為工作忙得天昏地暗,所以睡在辦公室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了,也就沒必要另外再租公寓養蚊子。
  「王秘書是個女人。」智仁擱下手中的文件,一臉正經。「風,雖然你本來就不怎麼關心人,但起碼以前你是很善待你的下屬,你怎麼……是因為小雨嗎?小雨 把你基本的人性都帶走了是嗎?」
  「哦?」雖然我從不忌諱智仁在我面前談論起小雨,但現在我卻隱隱感到不耐。「你今天似乎沒有我看到的忙?」
  智仁低頭再簽了份文件,扔到一邊,起身離開了畫面,我從喇叭傳來的聲音可以知道,他去倒酒。
  沒一會兒,他拿著酒杯慢慢坐回他的主管椅上,淺酌了口,輕晃了下杯內淡褐色液體,像在思考什麼般地,終於開口:「風,聽說余媽媽病危。」
  「是嗎?」彷彿在討論陌生人的死活一般,我沒有任何反應。
  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我的存在總是加深他們對余辰夜的愧疚,因為他們永遠覺得余辰夜的殘缺是他們造成的錯誤;正常的我,更是諷刺余辰夜的不完美。所 以,當我選擇離開的時候,他們不聞不問,因為他們認為余辰夜所做的一切是可以被原諒的,我,只是替他們贖罪的工具……
  忍不住去回想到那一天……直到最後,她仍是用充滿戒心的眼神防備我、保護余辰夜,直到最後,她仍是認為拼命傷害的是我,而拼命受傷害的是余辰夜。
  也是……拿著槍的人說自己不是兇手,會有幾個人相信?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回來看她最後一眼嗎?順便……看看余爸爸?」智仁放下酒杯,「余媽媽很掛念你,一直一直很掛念你──」
  「死了再通知我去上香。」我冷漠地結束這個話題。「你沒有其他公事要討論?」
  「……我該說你變了,還是該說你又恢復了?」
  我挑了挑眉,伸手欲切斷通話,智仁比我更快地出聲喊道:「等等,有公事!」
  王祕書禮貌性的敲了兩聲門,便端了份托盤進來,不疾不徐地將餐點一一擺上後,倒了杯鮮橙汁,「請慢用。」然後帶著我簽完名的文件離開。
  「這王祕書除了幫你打理公事外,也順便幫你管理健康?有機會我一定要請楊祕書找她學學,不要老是只會捧著公文給我,偶爾也要關心關心我的身體──欸, 不要急著關掉啦!我稍微抱怨──好啦好啦!我這不是要講重點了嗎?」
  我將餐點移到一旁去,喝了口鮮橙汁。
  「首先,週末蕾蕾家辦的宴會你必需參加。」智仁看了眼手中的資料,有些為難。「呃……蕾蕾說,這一次你再推掉,她隔天就會飛到紐約去揍你。」
  智仁見我沒回應,繼續說道:「有關微X的合作案,草約我看過了,原則上是沒有問題,就照你的意思處理吧!對了,西雅圖那邊的據點你找得怎麼樣了?」
  「我已經傳真一份相關的地理位置及建築設計圖給你,沒收到?」
  智仁聞言,將桌上積了有點多的文件翻了翻,才翻出一份夾著藍圖的卷宗。「嗯……這地點不錯,就敲下來吧!其他的你決定就好。」
  「還有其他事?」我轉頭看向另一台螢幕,叫出資料。
  「沈孟荷──」
  我立刻回頭看向智仁,「小雨出事了?」
  「還沒有──」
  「嚴逸在做什麼!」我才想按內線叫王秘書,智仁急忙喊道:
  「先聽我把話講完嘛!欸,你唯一不變的就是扯上小雨便方寸大亂這一點。」
  我冷睨了眼智仁,心裡倒是沒剛剛那麼緊張了。
  「沈孟荷有個哥哥,前天從高雄上來,現在住在沈孟荷家裡。」
  「與小雨何干?」
  「他不知道有小雨這個表妹的存在,小雨也不知道這號人物是她的表哥。」
  「所以?」
  「沈孟竹,在高雄道上曾經是個有名的狠角色,他離開高雄上來桃園的原因我仍在調查,雖不能肯定是否與小雨有關,但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沈孟荷十分畏懼沈 孟竹……」
  「直覺告訴我,不能讓小雨接近這個傢伙。」我蹙起眉頭,有股想衝回台灣的念頭漸漸蘊釀。「智仁──」
  「我知道,但是……」智仁有些無奈的抓了抓頭,「他現在住在沈孟荷那,我很難保證他們不會接觸到。」
  「……你剛剛說『余媽媽日前病危』?」我冷冷一笑,「明天公事處理完後,我就到台灣一趟,不孝子是該回去看看『老人家最後一眼』。」
  「風,你不該拿余媽媽當藉口回來處理小雨的事……」
  「沒有人比小雨重要。」我把玩著手上的玻璃杯,不管智仁責備的神情和未談完的內容,就這樣結束了視訊通話,跟著按下內線:
  「把明天下午之後的行程確認一遍,重要的提前不重要的延到星期五,另外幫我訂明天下午的班機,到台灣。」
  沉默地看了眼螢幕上的小雨,我從口袋拿出手機,按下預設的電話群組,撥了個號碼出去──
  「嚴逸,我預計星期三回去探望我母親,如果擔心我會和小雨見面,我不在意你親自到機場接我。」

  余辰夜,最好別讓我發現沈孟竹和你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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