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冷的幻想國度

（１）

　　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我站在遮雨篷下，看著外面濕答答地路面，以及濕答答的路人──即使撐了傘、穿了雨衣，那伴著強風的大雨，仍舊毫不客氣的肆虐著。
　　隆冬的十二月，上午開早會的時候稍微看了一下氣象新聞，聽說今天有寒流。
　　伸手掬了些沿著遮雨篷落下的雨水，刺骨的寒、錐心的痛……這讓我不經意的揪起胸口，過去，依然輕易地讓潰爛的傷口，汩汩地落下了血。
　　罷了，還去執著什麼？我苦笑了一下，無意間瞥見前面正好有間網咖，反正這場雨短時間內也是停不了，進去打發時間也好。

　　也許，這場雨註定讓我遇上妳──小雨，妳這個隨著大雨降臨到我身上的一顆心……　　
　　「歡迎光臨！」才開門，一陣帶著稚氣卻又開朗的聲音自櫃檯處響起。隨著聲音望去，除了空無一人的櫃檯外，並沒有看到應該站在裡面的服務人員。
　　我稍微用手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站在櫃檯前，等著服務人員出現。
　　也許剛剛那句歡迎光臨是門鈴感應裝置？不過現在門鈴都是用小孩子的聲音錄製的嗎？雖然聽起來沒有機器該有的死板氣氛，不過倒讓人不禁莞爾。
　　趁著等待之餘，我大概的環視了店裡環境，也許是寒流又碰上大雨的關係，店裡的客人稀少的可憐。
　　不過這樣正好，因為我並不喜歡接近人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方才的童音才響起，一個女孩帶著抱歉的笑容，在我身後拍了我一下。
　　我一向沒有注意陌生人長相的習慣，也沒有想要攀談的意思，所以我立即自皮夾內抽出了一百塊的紙鈔，遞給了鑽進櫃檯裡的女孩，示意性的指了指張貼在她後方那面牆上的海報。
　　「嗯？包台？」女孩回頭看了會兒，會意的點了點頭：「這位先生是第一次來本店吧？」
　　我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自口袋掏出菸，點了一根。
　　「會抽煙？」女孩熟練的拿了個煙灰缸和一瓶可樂，「飲料是我請的，慶祝你第一次光臨本店！」隨著她的帶位，我被安排到距離櫃檯僅五步的位置，隔壁還有一台開著但顯然是沒有客人預訂的電腦。
　　「角落有人了？」我看著孤立在一角的座位，只有那裡適合我。
　　女孩帶著驚訝的表情盯著我，「原來你會講話啊！」
　　不滿的挑了挑眉，雖然她不是第一個誤會我是啞巴的人，但莫名的，我卻竟然覺得不開心。
　　「酷酷帥哥，你一向都用眼睛說話的嗎？」女孩把煙灰缸跟可樂放在桌上，張著帶笑的眼，拉開椅子示意我坐下。「那台電腦壞了，反正今天沒幾個客人，你不用擔心會跟太多人坐在一起。」
　　訝然她的敏銳，我重新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有著娃娃臉的女孩。
　　這是第一次，除了「她」之外，會有這麼一個人讓我想要收進回憶裡。
　　──！
　　怎麼回事？才短短幾分鐘，我竟然會有這種可笑的念頭！不行，這個地方不能久待──不對，應該是不能在這個女孩身邊待太久……
　　「酷酷帥哥，啞巴應該告訴過你，會說話是件很幸福的事吧！」女孩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你發呆是在思考要不要結帳，那我得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剛剛已經付了包台的費用，就算你要提早離開，我也不能退費喔！」
　　再次被她的話心驚了一次。是我的表情讓她讀出我的想法嗎？但我又怎麼可能會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卸下心防，還是……
　　「酷酷帥哥，你要不要考慮坐下來再繼續思考？你這麼高，我抬著頭脖子好痠耶。」
　　低頭看了她一眼，這才發現我和她之間的身高差距讓她維持抬頭說話的姿勢好一陣子，我順著她的意思，拉了椅子坐著，而她也順勢坐在旁邊的位置。
　　「酷酷帥哥，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憂鬱版的游鴻明？」她扯著童音，略帶稚氣的娃娃臉上，始終掛著一張燦爛的笑容，有這麼一瞬間，我以為見到了太陽。
　　彷彿陰暗的角落灑進了久違的陽光，伸出手，我貪心的想要更多……
　　「酷酷帥哥，我有練過跆拳道喔，我不是在炫耀，只是想要提醒你，我是有反擊能力的喔！」
　　我還來不及會意，便感到懷裡有陣扭動的感覺，而後一陣疼痛，讓我鬆開了雙手，抱著肚子彎下了腰……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被一個小孩子揍了一拳──而且這力道還不小，她的確是有練過……
　　但，我怎麼會挨上這一拳，我做了什麼嗎？納悶的看著地板，雙手、懷裡卻飄來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該死的，那瞬間我竟然會將她擁入懷裡，也難怪她會把我當色狼──
　　色狼？我不禁露出苦笑。
　　「酷酷帥哥，我沒有很用力，你應該沒受傷吧？」女孩輕笑著拍拍我的背，「我是不清楚你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但至少今天，在這裡，你不可以難過，因為你已經花了一百塊來這邊買快樂，你有八個小時的時間可以Online撕殺舒解壓力，如果想要找人聊天……」女孩遞了本空白筆記，「不喜歡說話要多練習，反正今天沒什麼客人，我可以暫時充當你的心情垃圾桶，放心，我沒有八掛的習慣。」
　　「為什麼……」垂下頭，我突然害怕她那清澈的雙眸將我看透，「妳懂？」
　　「首先，我叫李雨心，大家都叫我心或者小雨，我的工作時間是假日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還有，雖然我未滿二十，但起碼人家也已經高三快要畢業了，所以請勿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看待。」小雨倒了一杯溫開水，「我不喜歡跟陌生人講話，所以請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
　　總覺得她的笑容有股魔力，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放柔心情。或許是不想見到她失望的樣子，我還是在紙上留下了姓名與聯絡電話。
　　「酷酷先生，我比較想用聽的知道你的名字耶。」
　　「余晨風。」艱澀的吐出三個字，我不習慣的才皺起眉頭，額間便感到一雙小手的溫暖。
　　「這麼帥的一張臉卻老是皺著眉頭。」小雨將紙條收回她的筆記本裡，隨即也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我。「很好，現在我們認識了！」
　　不算娟秀的字體，潦草的說明著她的姓名與E-mail，空著的電話欄讓我有些好奇。
　　「對不起，我不喜歡隨便留電話，反正我都在這邊打工，如果你想找我的話，歡迎你過來！」小雨又遞了張名片，上頭印著的是這間網咖的資料。「晨風……唔，我可以叫你晨風哥哥嗎？反正你一定比我大嘛！」不待我回答，她認定似的又在筆記本上寫了一串。
　　「這是我的習慣，有時候隨時突然一個心情，我都會記錄下來，也許以後會成為某本小說故事的情節，也或許會成為某個文章的對話……」彷彿注意到我的觀察，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伸手摸摸她的頭，我突然發現，也許我正需要這麼一個人來傾聽我的心……「小雨，為什麼妳會懂……」
　　「你的表情告訴了我你現在的想法；而我一直聽到你不斷哭泣的心。」

　　也許，因為這句話，我破碎已久的靈魂，終於找到了癒合的藥劑；小雨，很不可思議地，妳的笑容，一直在支撐著我，讓我終於有了勇氣去面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