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冷的幻想國度

（２）

　　妳曾問過，我，究竟來自何方。
　　不想回顧那十年的過去，只要是屬於我的回憶，我都一概不提。曾經，我不想有過去式，僅管現在的現在，過了這一秒都會變成以前，我寧願一直重覆過著「現在」，不去追憶也不想去希望……
　　「可是，就因為有了那些過去，我們才能擁有夢想啊！就因為沒有辦法抓住過去，我們才能更用力的握緊未來啊！現在是快樂的，過去就多了一份快樂的回憶，你可以選擇放棄那些不愉快，可是你不可以連這些快樂都拋棄啊！」
　　小雨，妳可知道，遇見妳，我才開始擁有快樂。
　　「晨風哥哥，療傷最好的方法就是更快樂的過每一天，用開心的事把每一分、每一秒塞的滿滿的！」
　　看著小雨淘氣的表情，我不禁笑了。
　　「為什麼不能早一點遇到妳？」伸手摸摸她的頭，從那個下雨天之後，我像是上癮似的，一到假日，她打工的日子，我就成了這間店的固定班底。有時店裡客人一多，不捨她老是忙到沒空休息吃飯，我也開始學著「站櫃檯」，只是讓我哭笑不得的是，從我開始幫忙小雨站櫃檯後，每到假日，店裡永遠擠滿了女孩子，小雨當班的時間，總是營業額最好的時候，到了最後，不僅她忙到沒空休息吃飯，連我也跟著疲於奔命……
　　「現在遇到也不算晚啊！」小雨從我手中接過剛微波好的餐點，坐在我前方的位置，大口吃著。
　　「吃慢點，小心燙口。」無奈的倒了杯水，印象中這陣子我好像常常在擔心。
　　擔心？呵，原來不知不覺間妳讓我學會了掛念。
　　「晨風哥哥，你都不用陪你的女朋友嗎？」小雨沒來由的問題，著實讓我愣了好一陣子。
　　──風，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哦！
　　──哈，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余晨風，我怎麼可能會嫁給像你這種呆子……
　　印象中，那個模糊又清晰的身影，那串甜蜜又心碎的誓言，到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傷口。
　　「我沒有女朋友。」用平淡再不過的語氣，我以為可以遮掩一切……
　　倏地，伴隨一陣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小雨將我擁進她的懷抱。「呆子，你不知道難過的時候，可以哭嗎？你難道不知道，痛苦的時候，可以發洩嗎？」
　　偎在她的懷裡，我呆呆地問：「我可以嗎？」從小到大，父母給予的教育是永無止境的包容、忍讓。即使面對再不公平、再氣憤難耐的事，我也只能夠悶不吭聲，全吞進肚子裡。
　　因為先天性的差異，讓我只能夠選擇退讓，甚至連最心愛的女人……
　　小雨放開我，飛快地拎起她的背包，轉頭和另一個工讀生說道：「琪琪，這邊交給妳了，下午我請假囉！」才說完，便又拉著我，跑出了網咖。
　　跑了好一陣子，來到了附近一處小公園，小雨把我丟在涼椅後，就不知去向。
　　我像個棄兒似的，坐在涼椅上呆望著天空，我突然不明白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個縣市的理由，自從離開了那個讓我窒息的地方後，我習慣了居無定所的流浪生活。
　　刻意的避開人群，刻意的孤立自己，在一個地方工作了一段時間後，又到下一個地方尋覓生活。
　　我一直認為，這才是對自己最好的方式，直到……
　　「噹噹！口渴了嗎？我跟你說，這間的水果茶超好喝的，我每次下班都會去買一杯來過過癮……」小雨帶著兩杯裝著橘色液體的飲料，燦爛的笑臉在我眼前放大。
　　也許……是這個笑容讓我有了停留的念頭。
　　我伸手摸著她的臉，淺醉的感覺總莫名其妙的讓我感到安心，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可以忘卻一切。
　　「晨風哥哥，現在只有我們倆個人，如果你想聊，我願意當你的垃圾桶喔！」小雨握住我的手，清澈的眸底映著顯而易見的擔心。
　　閉上眼，痛苦啃蝕著我的思緒，夾雜在背叛與無奈的包容裡，曾經有多少真心被迫說服？
　　好多殘酷的現實，我不想染進小雨單純的世界裡。
　　她那任性的生活，快樂的笑容，也許正因為我無法擁有，讓我欽羡，才讓我感到格外珍惜……
　　如果……如果我告訴了她……
　　「你想要一個人承受這些痛苦多久呢？」小雨敲敲我的額頭。
　　這個女孩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她怎麼能夠這麼輕易的就讀出我的心事？怎麼能夠這麼輕易的就能看穿我的脆弱？「為什麼……妳會懂？」
　　「這個問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已經問過囉！」小雨咬著吸管，「我說過了，因為我聽到了。」她伸手指著我的心口：
　　「這裡，正在哭泣。」
　　很突然地，我只是本能的抱住她。
　　我發現我害怕，突然害怕現在這一切只是一場大雨後的彩虹；我害怕，她會突然就這麼消失了……
　　「笨蛋，我又不是人魚公主，沒那麼容易就消失啦！」小雨輕輕推開我，伸出手細細撫上我的額間。「不是告訴過你，長這麼帥卻老皺著眉頭很浪費嗎？」
　　「我出生在一個算是小富裕的家庭，爸爸是間貿易公司的老闆，媽媽是個標準的家庭主婦，我有一個哥哥……」緩緩地，我開始敘述過去。
　　小雨只是靜靜地聽著，不時會皺起眉、嘟著嘴，到了最後，一滴淚從她總是帶笑的眼落了下來。
　　我頓住，心裡有種疼痛感，不知是因為再度面對那段過去而感到心痛，還是因為她的淚……
　　「你真的是我見過最笨的傢伙了……」小雨先是啜泣，最後乾脆抱著我淅瀝嘩啦的嚎啕大哭。
　　我沒有安慰過女孩子的經驗，所以我只得笨拙的拍拍她的背，就怕她哭一哭會噎到或是嗆到。
　　「哪有這麼傻的人？你為什麼能夠這麼冷靜？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棄了？難道你和她約好的一輩子是這麼簡單就能夠被破壞的嗎？」小雨揉著哭紅的雙眼，是生氣還是難過我已經分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她呵欠連連的樣子，代表她哭累了。
　　「或許我的離開，才是守住那一輩子的承諾最好的方式……」我嘆了口氣，「我爭取過，也因為這樣才明白，變調的感情，是強留不住的……」
　　「你有想過這段感情始終如一嗎？」小雨一語道破我從未想過的事情。「你認為她是真的變心了嗎？會不會是有其他人的介入？你哥哥不也可能利用這個方式好打擊你嗎？」
　　哥哥……浮上腦海的卻是一張令我憎惡的臉，我明白只要我失志，不管哪一方面，他一定會利用機會好好嘲笑我一番，可是為了抓住這個機會，他怎能利用她……自始自終她都是無辜的啊……
　　赫然，一股懊悔的感覺，從心底狠狠揍了我一拳。
　　如果她是無辜的，那麼我……那麼我當初離開時對她所說的每字每句……
　　腦海瞬間浮出她傷心難過的表情──老天，我真殘忍！
　　不，不對！這些都只是假設，事實上是她背叛了我，是她是她……
　　負了這十年感情的人，是她，不是我！
　　余晨風，難道你忘了當時她是躺在誰的懷裡，是怎麼撕毀那段刻骨銘心？
　　難道你忘得了她的負心絕情嗎！
　　「……晨風哥哥？」一陣擔心的呼喚，適時的拉回我的思緒。
　　「我沒事。」我立刻重新整理有些紊亂的情緒。
　　「可是……」小雨憂心的伸手想摸我的臉頰，「你的表情，很受傷。」
　　輕輕揮開她的手，我站起來，淡然道：「我走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人、事、物值得我珍惜！
　　「膽小鬼！」小雨拉住我的衣角，「誠實面對自己有這麼難嗎？」
　　無語，我依舊邁開步伐。
　　根本就不該開啟過去的，未來也根本不該繼續；月亮始終不能適應陽光，我會忘記的，我會抹去那場雨之後的一切，我會回復到之前的日子，只要我離開這裡……
　　「你不可以離開，你想逃避一輩子嗎？」小雨喘著氣，伸著雙臂，擋住了我的去路。
　　「讓開……」沒有料到她會追上來，我很難整理內心亂成一團的情緒。
　　「晨風哥哥，你不是一個人啊！」小雨深深吸了一口氣，甜甜的笑著：「至少現在你還有我。」
　　望著她的笑顏，我知道我再沒有辦法推開她。
　　我開始懷疑，離開這裡就真的抹得去這一切嗎……她一個笑容就徹底攪亂了我一貫的原則。
　　「晨風哥哥，我不會放棄你，所以，也請你別放棄你自己。」

　　小雨，妳可曉得，遇上妳，我才知道，原來，上天並沒有放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