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曾經,我過著浮萍般的生活,四處飄盪,幸福從來就不是我所追尋的終點,如今,更成了我永遠無法擁有的奢求。

站在辦公室門口前,我呆望著貼在門板上鑲著金邊的黑色字體,許久。

「晨風哥哥?」感覺到衣袖被人輕扯了下,熟悉的聲音帶些疑惑。「不進辦公室嗎?桌上有好多文件要你──」

不等小雨把話講完,我直覺的拉著小雨的手,直奔出公司外。

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只是突然好想逃,想帶著小雨逃離現在這一切,想帶著小雨浪跡天涯。

「……等等……晨、晨風哥哥……等等……」小雨異常虛弱的聲音,讓我倏地停下腳步。

該死的!我為自己的粗心低咒了聲,「小雨沒事吧?對不起,我……」

小雨略顯蒼白的臉上,不停滲出涔涔冷汗,她硬是擠了個笑容,微喘的呼吸聲讓她說話有些斷斷續續:「休、休息一下……就沒、沒事了……」

我背對著她蹲下:「來,我揹妳。」

「晨風哥哥,發生什麼事了嗎?」小雨輕輕靠在我的背上,雙手圈住我。

蹙起眉,我有些不滿背後的重量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輕盈,「妳到底有沒有在吃東西?」這重量比上次抱她的時候還輕!

「我很會吃耶!」小雨把臉靠在我的右肩,幾絲烏黑的頭髮,順著風輕拂上我的臉頰,淡淡的薰衣草香味飄了過來,我有些淺醉的感覺。

「小雨,妳的身體很差,別老是熬夜玩遊戲或是看書;低血壓就別讓自己餓肚子,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別老是吃泡麵、麵包那種速食東西;走路不要莽莽撞撞的,身上老是瘀青、破皮的,妳是個女孩,別老讓自己受傷──」

「晨風哥哥,發生什麼事了嗎?」小雨又重新將方才的問題問了遍。「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解的問題了?」

我微愣,隨即將她放下。「小雨,今天別上班了,陪我……出去走走。」

小雨點點頭,突然捧起我的臉,驚呼:「哇塞!晨風哥哥,你的臉怎麼了?」

「昨天晚上沒注意到,跌了一跤。」我拿出鑰匙開了車門,「沒事的,別擔心。」

「痛嗎?」小雨等我上車後,小手輕撫上我未消腫的臉頰。「這不是跌倒受的傷!晨風哥哥,憑我跌倒多年的經驗,這不是跌倒受的傷!」

再度楞了楞,我沒料到小雨這麼眼尖。「……跌倒的時候撞到桌子……」

「你撞到什麼樣的桌子?」

「呃……餐桌……」我隨便胡謅了句,小雨立刻用食指抵著我的鼻尖:

「你、說、謊!」小雨輕輕的聲音,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記得你家除了茶几之外,沒有其他桌子。」

好、好可怕……「我是說在智仁家……」小雨這要笑不笑的樣子比板著一張臉還可怕。

小雨凝視著我,「晨風哥哥不想說嗎?好吧,我可以不追問晨風哥哥跟誰打架,又為了什麼事打架,但是……」

我靜靜的聆聽。

「你今天這麼悶悶不樂的原因是昨天的事嗎?」

「……快繫好安全帶,我們今天去六福村玩!」沒有回答小雨的問題,我只是努力牽起一絲笑容,捏了捏她的臉頰。

小雨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朝我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好!」

曾經,我過著浮萍般的生活,直到遇見了妳;曾經,只要有妳存在的地方,就是我想佇足停留的港口,而現在……

現在,只剩下有妳的回憶,才是我短暫擁有的夢。

 

「駱駝駱駝!」

「我要騎恐龍!」

「晨風哥哥,我們去坐那個!」

小雨像個孩子似的,一下車便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往遊樂園裡跑。

「晚上有表演耶!」小雨看著節目表,抬頭瞅著我:「晨風哥哥,可以待到那個時候嗎?」

「當然可以。」我輕輕將她擁入懷中,貪婪的汲取她的味道。

「晨風哥──」

「只有今天……只有今天別叫我哥哥,好嗎?」只有今天,讓我假裝是妳的男朋友,讓我用這個身份守護妳……

感覺到懷裡的小雨僵直了身體,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定定的注視著我:「我很想問你為什麼,可是我猜你一定不會講,所以……先把這個戴好。」小雨把我的頭湊到她的面前,然後在她包包裡翻出一頂鴨舌帽,幫我戴上。

我疑惑的將帽子戴好,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我可不想又發生上次唱歌的事件,被一大群可怕的女生包圍!」

聞言,我也頓時寒毛豎起,刻意壓低了帽沿。

「……風,唔……我可以像智仁哥哥這樣叫你嗎?」小雨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突然要我改口,還真的有點不習慣耶!」

開心的牽起嘴角,我緊緊抱住她。「謝謝妳,小雨。」

「那我們現在可以開心的玩了!」小雨指著前方:「首先我要玩那個!」

失笑的任由她拉著我在遊樂園裡跑來跑去,我努力把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用心記住,把小雨的笑容用相機收藏。

就今天,我不再壓抑對小雨所有的感情;就今天,站在小雨身邊的是余晨風,不是個哥哥;就今天,不去回想過去、煩惱未來……

「風,這裡這裡!」小雨朝我招招手,我反射性的拿起相機,拍下她──

「吶,冰淇淋!」小雨遞了一支冰淇淋給我,接過相機然後蹦蹦跳跳的跑去攔下一個路人,沒多久,又蹦蹦跳跳的跑回來,緊貼著我。

我訝然地低頭看向小雨朝我惡作劇的笑一笑,她拉著我的手勾在她的肩上,一手拿著冰淇淋,一手環抱著我的腰,「快看鏡頭啦!」

順著她的意思往前看去,不曾拍過照的我突然不曉得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鏡頭,只能呆板的站著。

小雨似拍上癮了,拿著相機,四處拉著路人幫我們合影,直到底片用完。

「即可拍的底片好少喔!」小雨嘟著嘴嚷嚷了聲。

我淺淺一笑,牽著她走到樂園裡的商店,「妳看看有沒有想買的紀念品?」

寵溺她的感覺一直都很幸福,她的笑容有著永遠用不完的方式,是我這一輩子都看不膩的表情。

「笑一個!」單手拿著新買的即可拍,我抱著小雨,坐在噴水池旁。

水舞似感應般地順勢而起,唰唰聲在背後配出曼妙的樂章,我連續按了好幾下快門,努力抓住這一秒。

多希望……時間永遠只停留在這一秒。

我將頭深深埋進小雨的頸窩,「小雨,妳要永遠都這麼快樂喔!」

「風?」

「妳會找到一個好的男孩,愛妳、疼妳、保護妳……」天知道我多希望這個人會是我!

「風,我不懂你說這些話的意思。」小雨掙脫我的懷抱,轉過身,滿臉疑惑。「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我輕柔地摸摸小雨的頭,「傻小雨,別胡思亂想。」

「可是──」

「要不要去野生動物園區逛逛?」我揮了揮手上的遊樂園地圖,「趁還有時間,先去看完動物,回來吃頓飯,差不多就可以趕上表演。」

小雨聞言,隨即雙眼亮了起來:「那還等什麼!」

「謝謝妳,小雨,我今天真的很快樂。」默默注視著她雀躍的背影,我小小聲地說著。

 

如果和妳相處的回憶是我今生最美的曾經,我願永遠沉睡,

在有妳的夢裡,與妳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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