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皮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那是顏料嗎?」逐月老大不爽地命令骷髏戰士提水將納迦王身上慘綠綠的草汁全數沖淨。「說!為什麼這裡多了一個洞!為什麼血都乾了!又為什麼牠的皮會是黑色的!哎呀!竟然連骨頭都黑了!還有這顆腦袋是怎麼一回事!」

  「我……牠……」亞德米害怕地頻頻往後跳,閃著淚光的眼睛十分無辜地瞅住溫柔。

  溫柔保持著笑容,揚起柔柔的嗓音,說道:

  「月月,米米不是故意的。」看了眼用力點頭並投以感激眼神的亞德米,溫柔繼續道:「我相信米米不是故意將納迦王打成豬頭魚人,也相信米米不是故意將塗了噬骨毒藥的短劍插進納迦王的心臟讓牠的血流光,更相信米米不是故意劃、傷、藍、燄、的、臉、頰……」

  亞德米突然發現,溫柔那輕柔的聲調中隱隱帶有殺氣,尤其是最後那七個字:

  ──劃傷藍燄的臉頰。

  不過她也太厲害了吧!才靠過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從納迦王的屍體上推斷出這些過程……不,月月才可怕,她幾乎是擔架還沒放到她面前,用聞的就發現他辛苦塗上的偽裝!真枉費他還要藍燄使出烘乾術將草汁弄乾去掉草汁味,嘖!做白工了他。

  看樣子她們兩個是想聯手對付自己……亞德米突然發現今早的太陽會是他看到的最後一個日出了。

  「原來是這樣啊……」逐月瞭解的點了點頭,微一彈指,正在四處收集枯枝的骷髏戰士們立即在逐月身旁集合站定。「1號2號3號,去把米米全身剝了,只留小褲褲就好──」

  溫柔趁機收回亞德米身上的束縛術。

  「喀喀喀!」突然,跟著亞德米回來的那具骷髏戰士張開手臂擋在亞德米身前。

  「0號,你想反抗?」逐月瞇起眼,抽出符咒。

  「喀……喀喀……」

  本來對骷髏戰士突然的挺身而出頗為感動的亞德米,卻在那一串喀喀聲下,心裡漸漸泛起不太好的預感。

  「哦?原來是這樣喔……」逐月似笑非笑地彎下腰,美眸直勾勾地望向亞德米:「米米,想不到你垂涎我家0號這麼久了,不過你可以早點告訴我嘛!犯不著對人家ooxx……(註:以下內容有違本書良好的健康形象,故省略之!)」

  其餘的骷髏戰士們聽了,整齊劃一的退離了亞德米一大步。

  「蛤?我才沒有!」亞德米急忙忙的搖手。

  「米米你就算是逮到單獨相處的機會,也不可以這樣對待人家啊!這不是紳士追求淑女的方式喔!」溫柔責怪的瞪了眼亞德米。「別怕,月月一定會幫你主持公道的!」

  「我沒有!」亞德米用力的搖頭。

  「所以說0號是女生?」被這話題吸引過來的食物處理組組長‧藍燄,憋在心裡的疑問終於得到解答。

  「都這副樣子了,是男是女有差別嗎?」嘯夜抽搐著臉,乾笑著。

  「難怪他老是對艾莉亞愛理不理的,原來是愛上了月月家的骷髏頭……」甜甜圈咬了口煎餅,替自己的魅魔難過了一下。

  「我沒──有──」亞德米快哭了。

  「原來你是這個原因才留下來的啊?」黑髮獵人瞭解的接著說道:「雖然生死戀通常都沒有好結局,人骨戀這條路更坎坷,讓我忍不住要重新對你評估!畢竟像你這種癡情的男孩不多見了,我相信這位亡靈法師絕對會被你的癡心所感動,願意將骷髏戰士割愛給你的。」

  敢情妳是少女漫畫看太多還是芭樂連續劇看太多,怎麼幻想力比作者還豐富啊?眾人見黑髮獵人如此陶醉的模樣,皆不禁翻了翻白眼。

  「如果是兩情相悅,我當然很樂意把0號許配給米米囉!」逐月十分阿莎力的應允。

  「我真的沒有……」亞德米搖到頭暈目眩、手腕痠痛,始作俑者0號骷髏戰士竟然還緊緊依偎著自己,他這回兒真的是跳到被納迦血染藍的野湖裡都洗不清了。

  「好閃喔!」眾人彷彿被什麼耀眼的光芒給刺傷了,連忙抬手遮住雙眼。

  「不准遮!」亞德米氣急敗壞的吼了聲,順手把骷髏戰士用力推開。

  「啪!」骨頭墜地散落的聲音讓亞德米脖子一縮。

  「亞、德、米!」逐月一個揮手,骷髏戰士們立刻將亞德米包圍起來。

  「對不起啦!我錯了!」亞德米的聲音淹沒在一群白骨堆裡。

  「咳咳,我們繼續料理午餐去。」食物處理組決定再次忽略眼前不人道的畫面。

  「米米你放心,我會用每秒自動修補傷口的高級癒合術好保護你的身體,半小時內保證絕對不會讓你損失任何一滴血。」溫柔善盡祭司本職地朝亞德米施了道十級的高級癒合術,然後就溜到食物組的位置去。

  「你們剝完就把他綁起來掛在爐子上面的樹幹去。」逐月交代完後,將已經解體而完好部份的骨頭小心翼翼地收回背袋裡,接著拿出符咒扔到碎裂部份的骨頭上,隨著她的咒語唸出口,碎裂的骨頭漸漸化成肉眼看不見的塵埃。

  「對了,妳好像還沒告訴我們妳的名字。」在等著湯滾的空檔裡,藍燄無聊地問向一旁發呆的黑髮獵人。「方便自我介紹嗎?」

  黑髮獵人被這突來的問題愣了一會兒,不好意思的抓著頭髮:「我叫魚,闇夜‧鮑魚。」

  「鮑魚……?」甜甜圈對這名字似乎很有好感。「我喜歡吃鮑魚沙拉!」語畢,有些饞的忍不住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魚見狀,有些害怕的往溫柔靠去。

  「不要怕,甜甜圈不喜歡吃生的。」溫柔淡淡地笑了笑。

  妳……妳這句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安慰……魚覺得自己的處境愈來愈危險。

  逐月抓著一截骷髏手輕拍了拍魚的肩膀:「別擔心,藍燄煮的海鮮料理都超好吃的!」

  「……」

  「妳和闇夜家族有什麼關係?」嘯夜突然插了句問題。

  「我是家族裡的老三。我父親叫闇夜‧石斑;母親叫海‧膽;大哥叫闇夜‧龍蝦;二哥叫闇夜‧帝王蟹,還有一個弟弟叫闇夜‧河豚……」魚開心的向大家介紹她的家族。

  好、好一個海鮮家族……眾人聞言皆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哇!聽起來都是高檔貨耶!一定很好吃!」甜甜圈摸了摸開始咕嚕咕嚕叫個沒停的肚子,「走,我們去吃她們家!」才伸手想召喚魔獸,卻被反應極快的逐月制止:

  「甜甜圈,闇夜海鮮家族不是一般的食用海鮮啦!」

  她是不是不小心說出什麼會讓她家破人亡的話了啊?魚咬著下唇,很努力的回想。

  「扯遠了吧?」嘯夜無奈的往火堆裡扔了幾根枯枝,淡淡的看了眼魚:「既然身為闇夜家族的獨生女,怎麼會隻身在這種地方出現呢?」

  「這個……」魚有些猶豫的思考了會兒,「我是出來找我的初戀的!」

  「初戀?」逐月和溫柔對這話題頗感興趣,拉著魚開始八卦起來。

  「是哪個冒險團的人?什麼種族?啊,重點是:他是貴族嗎?」

  「不然妳先說他的長相……」

  「……」面對逐月跟溫柔的七嘴八舌,魚突然發現這群傢伙原來也有正常的一面。

  可是聽在嘯夜及藍燄的耳裡,他們不禁要對素不相識的陌生男孩感到同情了。

  要知道逐月感興趣的部份是「錢」,溫柔感興趣的部份是「好玩」。

  而能夠同時讓這兩個女人感到有錢又好玩,那就意味著她們想要介入插手好讓「平凡」升級成「麻煩」,偏偏身為另一伴的他們又阻止不了。

  「放……我……下……去……」一陣抖音很不識相的從眾人頭上傳了下來。

  「上頭的風景很不錯吧?」逐月涼涼地看了眼只穿條短褲、被掛在樹上的亞德米。

  「米米這樣好像曝露狂喔!」甜甜圈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陽光,「月月,人肉好吃嗎?」

  ……!魚聞言瞬間和甜甜圈拉開距離。

  「什麼!不行不行!我又乾又瘦全身都是排骨,一點都不好吃!藍燄你應該不會這麼殘忍吧?別忘了納迦王的事你也是幫兇之一……」掛在樹上的亞德米扯著啞掉的嗓音吼著。

  「放心啦米米,甜甜圈只是想嚐嚐味道,所以只會割你一小塊肉,我會馬上用治療和癒合術幫你止血並復原傷口,絕對不會讓你有太大的痛覺……」溫柔掛保證的笑容,再次讓魚不禁寒毛直豎。

  嘯夜沉默地抽出小刀及磨刀石,開始磨起刀來。

  藍燄一邊攪拌著湯鍋,一邊瞇著眼認真衡量起亞德米這道食材的「美味部份」。

  魚再度困難的嚥了嚥口水。

  這群傢伙應該不是真的想吃自己的同伴吧?

  「月月啊!我真的知道錯了!」亞德米奮力的扭動身體,想藉由樹枝磨斷繩子。

  「你覺得納迦王那變色的皮跟骨頭還值多少獎金?」逐月看了眼正在分屍剝皮的骷髏戰士們,其中一個舉起剛分割下來的黑骨黑皮。「再加上你摔死0號這筆帳……嘖嘖嘖。」

  「嗚嗚嗚,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啦!」亞德米還沒哭完,繩子突然「啪」一聲,斷了。

  藍燄和嘯夜合作無間連架帶鍋地把湯鍋搬走;逐月拎著魚往後跳了一大步;溫柔抱著扔在啃食煎餅的甜甜圈往旁退去,爾後只聞一陣慘叫,一道身影就這樣筆直地落入燒得正烈的火堆裡。

  「燒喔!」亞德米慘呼一聲,從火堆裡一躍而起,連忙往野湖跳去。

  一天之內為了保命而跳湖兩次不知道是該有怎樣的運氣才能做到的事……眾人抽搐著嘴角,對浸在湖裡的亞德米默哀了遍讓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眾人就這麼沉默的繼續剛剛做的事,除了燒得劈啪作響的柴火外,氣氛似乎就這麼僵著。

  太過安靜讓魚感到很不自在,於是她繼續開口剛剛未完的話題:「與其說是要找我的初戀男孩,倒不如說是找這個男孩的冒險隊……」

  「冒險隊?」藍燄一手攪拌著熱湯,一手發出熱風吹向剛被打撈上岸的亞德米。

  「……」魚沉默了會兒,「你們知道最近發生的事嗎?」

  「是不是跟藍海有關係?」嘯夜將乾淨的碗從帳篷裡拿出來,準備幫忙藍燄盛湯。

  「咦?你怎麼知道?」魚吃驚地瞪大眼睛。

  「闇夜家族不是一直有個不准族人擅自離開藍海的嚴令嗎?」嘯夜一臉這有什麼好驚訝的表情淡然道:「但身為闇夜家族獨生女的妳卻出現在這裡,想必是因為藍海出事了才不得不打破禁制扮成冒險者好順利離開家族到外面的世界──」

  「藍海跟闇夜海鮮家族有關係?」逐月滿臉問號。

  嘯夜輕柔地捏捏逐月的臉。「闇夜海鮮家族就是妳一直想去看看的人魚家族呀!」

  「蛤~?」逐月、亞德米及藍燄不可置信地指著魚:「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竟然是傳說中的人魚公主?」

  「真是不好意思……」魚紅著臉,笑的有些害羞。

  逐月一臉賠錢貨的表情,好可惜又不甘心地咬著下唇。「這種姿色拿去展覽根本就賺不了錢嘛……」

  所以妳想去人魚家族是為了綁架人魚公主出來賺錢嗎?眾人汗顏地在心裡默念著。

  「如果我早點知道外面的世界會遇到這麼可怕的壞蛋集團,打死我也不可能──不,就算會被壞蛋集團抓去拍賣或展覽或被吃掉,我還是得冒這個險──」許是內心那藏匿太久的擔憂再也壓抑不住了,魚忍不住哭了起來。

  「欸~怎麼突然哭了啊?」最怕看到女孩子哭的亞德米,有些手忙腳亂地抓著袖子替魚擦眼淚。「反正妳是公主嘛,家裡一定很多稀有珍寶,拿個一兩件出來給月月不就得了?」

  逐月瞪了眼亞德米,沒好氣的開口:「我會這麼沒有同情心嗎?」還沒說完,馬上掄起拳頭頂著亞德米的鼻頭。「敢點頭你就死定了!」

  亞德米僵住點到三分之一位置的腦袋,連忙堆起笑臉:「怎麼會呢,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群正義之士,月月更是濟弱扶傾中的佼佼者,善行早已多到……咳,那句什麼話來著,啊,罄竹難書啦!」

  「啪!」某根神經斷裂的輕脆聲音讓亞德米再度僵住笑臉。

  眾人一致沉默地端起手上的碗轉過身去認真地吃起遲來的午餐。

  至於身後頻頻發出的悽慘求饒聲以及宛如夜剎再世的咆哮,眾人都很有默契的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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