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冷的幻想國度

　　有人說過，一輩子能夠遇到一次真愛，並且狠狠的愛上一次，便不枉此生。

　　我……也好想能夠……狠狠愛上一次。

　　我呆呆的看向百葉窗外，寫到一半的資料也被我出神的思緒給暫時遺忘了。

　　有多久沒有仔細看過天空了？想想這些日子總是被迫困在這冷清的辦公室裡，一個人默默著手整理資料，接接偶爾響起的電話，還有應付三不五時就登門造訪的各式「訪客」……

　　累。

　　是疲憊，是倦怠，也是……

　　厭惡。

　　什麼時候開始，我竟連自由這兩個字都忘了怎麼寫呢？

　　「啊～受不了了！去頂樓晃晃。」我拿了鑰匙和手機，索幸丟下工作溜到頂樓去曬曬太陽，趁主管上班前，享受一下偷來的小小的──自由。

　　我以為來這邊工作，可以稍微放鬆一下自己在家裡無法鬆懈的神經，卻沒料到這裡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嗯……想不出形容詞可以具體的描述這種感覺。

　　困獸之鬥的感覺。

　　並非是工作內容太過繁重我無法應付什麼的，也並非是太過艱難我無法勝任之類的，那到底是為什麼？

抬頭看向那一望無際的藍，我想了老半天，最後抓到一個不算原因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這邊人情冷暖轉換太過迅速讓我無法適應。

我一向是個隨性生活又自由慣的人，也一向是個直言無諱的傢伙，猜忌人心一向是我最不擅長也永遠學不會的科目。所以從小到大，我總是栽在這一塊──摔個再悽慘卻怎樣也記不住教訓。

哈！還是我天生的自閉個性，讓我對人性的反應總是慢一拍？

不對不對，早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不就看透人性的醜陋了嗎？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我偏著頭想了許久，最後放棄。

「唉，也許我還不夠堅強吧！對不對？吶，你會不會後悔忘記教我怎麼一個人堅強……」

看著藍天，我開始了自問自答的對話。

「如果你還在……我現在是不是……就不會待在這裡？」

或許跟著你四處流浪……

我抬手遮去大半的陽光，透過指間的縫隙，孤寂依舊無法掩藏。

「如果你還在……我現在是不是……可以狠狠的愛一場，然後不枉此生？」

或許不再彆扭，能夠更坦率的接受你的感情……

手痠了，我乾脆躺在屋蔭下，靜靜看著幾朵白雲悠閒地飄過藍天。

「如果你還在……這裡是不是……不再空著？」左手覆上左胸口，雖然它時而規律時而激進的跳動在在讓我感受到心臟的存在，但是，這只是例行工作罷了！

對，它只是例行工作，要是真的停了，我也不會待在這邊自言自語了。

　　要是真的停了……「笨蛋，它停了，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啊！」

　　感覺到視線莫名其妙的模糊起來，反射性的揉揉雙眼，原來是淚。「哈哈哈……沒事在這邊耍什麼悲哀啊我……」用力抹乾眼淚，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O.K.！補充好元氣了，回去繼續努力，江小晴，加油加油！」

　　「晴晴，妳明天有要去銀行嗎？」甫下樓，正好遇到剛從廁所出來的大哥。

　　我咬著食指，快速地在腦海裡瀏覽了一下這兩天的行程：「沒喔！明天應該沒什麼事，怎麼了？該不會你明天休假吧？」

　　「對啊！明天我休假，不過班表上面排的是阿威代班，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跟著大哥走到他的位置，抽出假表看了看。「上次那個新的聒噪男在這邊捅了一大堆問題，公司應該不會再亂調人來吧？」

　　「老大為了這件事還特地跟公司反應過了，所以現在這邊早班都叫阿威站，妳可以不用那麼擔心。」大哥露出他那被檳榔沾黑的牙齒，朝我笑一笑：「妳剛上去頂樓做什麼？」

　　「曬太陽。」我盯著班表，認真思索著明天的行程。「我等等還是先把明天的工作做完好了，最近突發事件太多，你不在我實在不能放心把這邊丟著……」

　　「晴晴，妳責任感太重了，偶爾放鬆一下吧！」大哥扔了罐紅茶給我，點了根菸，我會意地拿著紅茶跟著他走到大門口外──他抽菸，我喝紅茶。

　　「大哥，我想離開了。」啜了口紅茶，我坐在噴水池旁的石柱上，看著大哥微微皺眉。

　　「是因為老大嗎？」大哥瞭解地瞇著眼，一語道破我悶在心裡許久的問題。

　　「嗯，我好累。」不知道為什麼，在大哥面前我總是可以很放心的表現脆弱。

　　「我們都看得出來，老大自從過完年後，工作態度就變了……」大哥捻熄菸，重嘆了口氣：「他把大部份的工作都丟給妳處理，很多事情也都冷眼旁觀，想當初你們倆個奮鬥打拼的那段時間，我講句實在話，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契合的兩個人──」

　　「可是他現在放棄了。」悶悶的，也十分沮喪的，我垂下肩膀，鬥志不再。「他放棄了當初我們講好的那個願景，雖然我清楚的明白每個人的價值觀不一樣，但我還是很失望……」

　　「晴晴，妳不可以倒下，如果連妳都放棄了，我們這些人怎麼辦？」大哥拍拍我的肩膀，「我們都挺妳，所以妳要加油！」

　　我知道，露出個笑容可以讓大哥放心，所以我甩掉那層愁悶，向大哥笑了笑。「謝謝大哥，謝謝你總是替我打氣。」

　　對，我身邊還有你們這一群夥伴一起努力，為了你們，再怎麼辛苦我都會用力撐下去……

　　「妳好像很累？」洗完澡，我習慣性的窩在沙發床一角，看著皓宇點閱有關水族方面的網頁，發呆。

　　沒有回應，我只是想把腦袋淨空，盡量做些不動腦的事情，也不想去思考任何問題。

　　「工作很多？妳最近都很晚下班。」皓宇關掉網頁，將我拉到客廳的魚缸前面：「喂，妳看看我們家水質怎麼那麼濁？是不是過濾有問題……」

　　忍住翻白眼地情緒，我跟著觀察了魚缸的狀況。「過濾材質位置擺錯了，水的味道聞起來太鹼，還有水面上的泡沫是乳白色的，代表PH值過高……」

　　「那我現在換……」皓宇關掉過濾開關，拿著滴流盒向我說道：「妳幫我拿去洗一洗好不好？」

　　「……」我剛下班，想休息……

　　「都要用熱水燙過喔！還有，要用刷子刷一下……」皓宇把濾材提到浴室放好後，丟了個專門洗濾材用的刷子給我。「要刷乾淨喔！」

　　「……」我剛下班，想休息……

　　瞪了眼手中的刷子，再瞪了眼皓宇忙進忙出的身影，我突然很想回到辦公室繼續加班。

　　算了，養魚一直是我們共同的興趣，他都這麼煩惱這缸子魚的健康問題，我也好一陣子沒有撥時間陪他了，偶爾幫忙也無傷大雅。

　　換了個想法思考，心情果然輕鬆許多，我一邊哼著歌，一邊刷洗著濾材──

　　「啊──靠！」忘記整桶水都是剛燒開的，我在抽出燙到的手時，腳底一踩，順道把滴流盒給踩破了一個，現在可好了，右手燙熟了一塊皮，左腳踩破了一個洞正在流血……

　　「妳在搞什麼啊？」聞聲而來的皓宇皺著眉頭看著案發現場，我以為他是擔心我的傷勢，所以急急的向他擺手。

　　「我沒事，不嚴重──」

　　「都碎掉了，阿姨的店早關了，今天要怎麼過濾？」皓宇撿起地上的殘渣，嘆了口氣：「這麼粗魯，早知道就不讓妳幫忙的……等等倒缸，看妳怎麼辦！」

　　我按著發紅的右手，左腳的傷口染紅了地上的布，滿肚子不爽的鬱悶讓我咬緊下唇。

　　忍耐！沒必要生氣，也沒必要難過。

　　「妳還好吧？有受傷嗎？」皓宇見到地上被染紅的布，「妳豬頭喔！受傷是不會講一聲的嗎？過去坐好，我看看有沒有很嚴重……」

　　我移開，「死不了。」

　　「鬧什麼脾氣啊妳？」皓宇抽了幾張衛生紙，壓在我左腳傷口上。

　　再度移開，我倔強地就是不讓他碰我傷口，他也氣了，將衛生紙扔給我：「算了，妳自己處理，痛死妳算了！」

　　悶悶地瞪著左腳直到它甘願不再流血，我也懶得再理右手的燙傷，等皓宇清完浴室離開房間，我關上房門，躲進被窩，打算早點睡覺忘記這種感覺。

　　莫名其妙的生氣感覺。

　　「喂，妳是不是又受了什麼委屈？」房間門被敲了幾下，皓宇口氣甚差的問著。

　　我沉默，他又敲了幾下。「早叫妳不要去幫妳小阿姨的忙，妳不聽；也早跟妳說過他們只是利用妳而已……」隔著房門傳來皓宇每天必唸的責罵，「妳做個要死要活，結果他們呢？犯不著幫他們擦屁股，我不是叫妳去進修學點東西嗎？妳又沒學歷，什麼都不會……」

　　煩。

　　很煩。

　　你懂什麼？你到底懂我多少？

　　一股悶氣漸漸在胸口聚集著，沒多久爆發，卻牽引起一陣刺痛，在心臟。

　　我努力順了順呼吸，突然想到今年初四那天我怎麼沒死？

　　反正那天剛好是我國曆生日，死在那一天，以後生日和忌日一起過，不是剛好？

　　這世界上沒有人瞭解我，活著，只是個工具，我何必存在？

　　思即到此，對抗那胸口灼熱的刺痛感，我也懶得掙扎了。

　　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摸到的藥袋，被我扔回書櫃，吃藥也懶了。

　　如果明天醒得來，我繼續活著，如果明天醒不來，也就沒有明天了……

　　如果沒有明天，那麼，我就遇不到你，你也遇不到我，也不會有未來的痛苦……